西大陆的大陆构造十分有趣,就像是被人为塑造的一般,呈现出钳形的样子。
地势不断攀升的大地组成了这个类圆环的外延,一条大河从大陆的内地流出,与海连接在一起,将西大陆东边的南北区域划分成两块。
与一般的大河无法比拟,这条所谓的“河流”更像是一条形状像河的海,直通大陆的正中央——
沉沦海。
海洋密度出奇的低,任何一个事物一旦落入沉沦海之中便无法漂浮,如同被海底的某个事物牵引,永生永世下沉,直到深渊。
只有一些特殊的灵性材质,才能抗衡沉沦海的特性,泛舟于之上。
同样的,拥有如此性质的沉沦海也拥有着磅礴的灵性气流,日日夜夜以极大的量向外界喷吐着无穷的灵性,塑造了周边别样的生物群落。
湖心岛就是这样诞生的。
每一个去过沉沦海沿岸的人都会见到这副场景:
深蓝色与紫红色交加的海面上,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,高浓度的灵性之风卷起周遭的一切事物,携带着闪电,宛如神造。
而在漩涡的中心,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一块破碎的岛屿,时空的定义在里面完全失去了概念,大大小小的岩石无规则地陈列着,翡翠一样的高塔伫立在星空之下。
世界的裂缝,现实与虚无的交界,永世大漩涡的节点,埋葬神明的坟墓……
这都是世人对湖心岛的评价,或真或假,都为它盖上一层朦胧的面纱。
此刻,站在特蕾莎身前的图奇,就是来自那里。
“呵呵呵,特蕾莎小姐,是吗?这名字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某个落寞教会的狗屁圣女。”
图奇睁着紫宝石般的眼睛,嘴角上扬。
“难怪在旧城区,光明的臭味到处都是。”
面对图奇的话语,特蕾莎只是抬头望了望天空。
赤红色的流火月已经逐渐覆盖了其他两个月亮的轮廓,原先淡泊的月光在此刻被血色浸染。
月相交替……不应该在这个时候……黑色圣堂那边果然出事了。
特蕾莎的双唇紧闭,墨镜下的眼睛一改之前的温和,开始充满敌意。
她将身上的遮掩全部摘去,露出黑衣下方的洁白教廷服饰。
一股属于光明教会的灵性气息扑面而来。
她早已将“太阳之息”吸入体内,燃烧的心脏伴随着逐渐透明的身躯,显得格外耀眼。
“……”
图奇短暂地陷入惊愕之中。
“‘太阳之息’!不可能,你们不可能得到的!明明在灰烬之战中,所有的黄金花杯都被摧毁!你怎么会拥有它!”
早在他承接万物合性会的任务时,那边的接头人就已经提醒他要小心光明教会的插手,但他不以为然。
而现在,他有点后悔之前的嗤之以鼻了。
“呵,你太小看我们教会的人脉和底蕴了。”
“不,不可能……就算是天空花园也不可能有太阳花杯的种子……难道!”
“霓虹制药公司……你疯了吗?!”
图奇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修女小姐,百思不得其解。
“才不到五百年,你们就已经把‘先师’的忠告忘记了……真是败类!”
特蕾莎笑了笑:“看来你们‘鼠疫’一如既往地情报灵通……”
她继续慢步向图奇走来,皮靴踏在水泥地板上的声音浑厚又响亮。
一把由圣光组成的长矛浮现在她的手中,挥舞着呈现攻击的姿态。
图奇的腿有些发颤,但同时他又察觉到一丝异样。
特蕾莎此刻的实力已经不能用资料上的内容衡量,在“太阳之息”的帮助下,杀死图奇简直轻而易举。
可她却迟迟没有动手,她到底在等什么?
正当图奇陷入疑惑,准备寻找时机发动幻药的时候,特蕾莎微启嘴唇,一具光明囚笼从天而降,落在了图奇的头顶。
“‘双尾’在哪里?”
她的语气颇有质问的意味。
图奇发出阴冷的笑声:“呵呵,‘双尾’?我怎么可能知道他?他一向来无影去无踪,就像那天上的彗星一样。我哪有本事找他?”
说完,一枚亮晃晃的枪尖就抵在了他的眼珠前,耀眼的圣光刺得他双眼发痛。
“好好好,我说我说……别那么暴力嘛。”
“他这个人,如果你想要找他,反而怎么找也找不到,你不想找他,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到你面前了。”
“所以?”特蕾莎继续问。
“所以……你做好准备。”
特蕾莎眉头一蹙,转而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,便立刻收回长枪,向身后跳去。
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以捕捉不到的速度从流火月的月光中闪出,落在了特蕾莎原先的位置上,沾满鲜血的砍刀嵌在了地板上,大地瞬间龟裂开来。
轰——
特蕾莎险些一个没站稳,跌倒在地。
那是一个披着黑色破旧风衣的男人,灰色的兜帽遮住了他面部的一切,只留下一双无神的眼睛在月色下闪闪发光。
他的左手拿着一根混黑的铁棍,略显吃力地撑在地面上,而他的右手中,则是一把染血的钝刀。
特蕾莎认得他,便没有多说废话,在站稳过后直接将手中的长枪刺出,无数柄圣光匕首也同时飞向男人。
“‘双尾’!”“‘双尾’。”
图奇和特蕾莎几乎是同时说出了那人的名字,但他们的语气截然不同。
兜帽下的双眼也因此浮现一抹笑意。
“我,好像来得刚刚好。”
咚!
“双尾”快速地挥舞左手的铁棍,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轨迹,重重地落在圣光枪尖上,将整个长枪从尖处击碎。
铁棍顺势落下,而“双尾”则借助着惯性,抽出地板中的砍刀,向特蕾莎冲去。
剑刃组成的攻击网擦过了他的身躯,却如同触之无物一般,没有对“双尾”造成任何伤害。
“双尾”就这样轻松地躲过密集的剑雨,一个踏步加快了自己的步伐。
辗转腾挪间,特蕾莎急忙应对,双手在胸前结印,嘴里小声念叨着箴言:“神说,吾将医好心伤。”
“哧”的一声,一面灵性组成的墙壁出现在特蕾莎的身前,将突进的“双尾”阻拦。
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障碍,“双尾”微微压低了眉毛,沙哑的咽喉中传出瘆人的声音。
“呵,‘铡刀’。”
“双尾”的身体在话音落下的一瞬被灵性所覆盖,两条酒红色的长尾出现在他的身后,而他的双臂,则变换成铡刀的样子。
铁棍落下,发出沉闷的声音,阻拦在“双尾”身前的墙壁,应声崩溃。
特蕾莎有些失神,她没有料到“双尾”能如此之快地击碎屏障,而“双尾”则抓住了这个时机。
“逮到你了。”
他双爪落下,在修女的肩膀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。
特蕾莎抿了抿嘴唇,激活了自己的右手上的刻印,唤出一把金色的刀剑。
“神说,吾来此,非寻安宁,乃起刀兵!”
简单吟诵的箴言加上早已准备好的刻印,特蕾莎手中的兵器已经达到了高阶仪式魔法的水准。
仅仅是轻轻一挥,其激发的气浪就击飞了“双尾”,特蕾莎对面的房屋也因此被懒腰截断。
圣光导致的高温使融化后的水泥在夜色里发出赤红的光彩,所幸特蕾莎的对街似乎并没有人,才没有出现误伤的情况,让她松了口气。
“双尾”的风衣经由刚才一击变得更加破旧,不过,他的肉身却没有出现一点伤痕。
他摊开手,微微昂起头:“光明的力量还是这么霸道……不过,下一次,就不会是肩膀了。呵呵,呵呵呵。”
特蕾莎瞟了一眼自己的肩膀,鲜红的切口逐渐在“太阳之息”的驱使下渐渐愈合,但她的灵性却被刚才那一击伤到了根基。
“哈。”特蕾莎吐出一口浊气,她的灵性被轻微地腐蚀了。
“再霸道,也没有你的‘深渊憎恶’霸道。”图奇乘势搭话说。
M001,“群鼠”序列的开山鼻祖,世上目前只有五人注射的幻药——“深渊憎恶”。
相传,在M序列的制作者成为幻药供应商之前,曾有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一片人类制造的深渊之中。
在那段日子里,他饱览了人性的丑恶,也看清了生命的本质。
借由一只平平无奇的老鼠,他将不知道多少种不同的神话生物的残破组织混合而成,制成了一个奇迹。
“深渊憎恶”应运而生。
明明只是一种幻药,却在不同人的身上表现出不同的特征,它拥有着不逊于A序列前列的潜力。
“双尾”在听了图奇的话后,转头看了他一眼,随手斩断了囚禁住他的囚笼。
“是是是,就你被抓住了话还这么多。”
“什么叫被抓住!我那是诱敌!”
图奇摸了摸自己有些擦伤的脸颊。
“你刚才去哪了,我来的时候没看见你简直慌死了!”
“去哪儿?还不是去你最爱喝酒的地方。”
“斯卡文?都这个点你还去找他?”图奇撇了撇嘴角。
“没办法,毕竟他选择插手此事。”
“你把他怎么了?”
“没怎么,你也清楚,论正面硬钢,他应该没怂过谁。”
“这……算了,还是先把这娘们给制服吧,总感觉放着她不管会出事。”图奇叹了口气,吊起眼角说道。
“呵呵呵,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“因为狗都是被逼急了,才会跳墙。”
短暂的休息使得特蕾莎恢复了一下被伤到的灵性,她深吸一口气,闭上眼,细细地感受着胸膛中燃烧的心脏。
好久没有如此战斗过了,就连老鼠都会让我受伤……
热身运动,该结束了。
特蕾莎猛然睁开双眸,翡翠色的瞳孔被金黄所替代,沸腾着的燃烧的血液从心脏处流向身体各个部位。
光明将火种点燃,火种代代相传。
光明教会圣遗物级仪式魔法——
“柴薪”!
“天国刀兵”再次出现在特蕾莎的手中,不过不一样的是,此刻的剑刃不再是单调的光明力量,而是混杂着纯正的太阳气息,熊熊燃烧的烈火缠绕在剑刃之上,却没有烧伤特蕾莎分毫。
洁白的衣着上浮现出金色的篆文。
这是,第一击!
特蕾莎一闪而过,灼热的剑刃向“双尾”的脊梁砍去。
图奇立刻施展“鼠目寸光”的能力,莹绿色的灵性化作阴影般的神话造物出现在半空之中,阻止特蕾莎的逼近。
而“双尾”则将手中的铁棍插在地上,双手的血肉蠕动着化作酷似螳螂的爪子,从另一方袭击特蕾莎。
电光火石之间,三者的攻击碰撞在一起,强大的灵性爆发开来。
图奇的身板略显脆弱,被这灵性冲击得砸在墙壁上,嘴里咳出发黑的鲜血,只留下“双尾”和他召唤出的阴影生物仍在原地。
“双尾”和特蕾莎一起落地,又在同一刻变换手中武器的形态,以长枪对铡刀,以战斧对巨钳。
与此刻的特蕾莎角力,很明显是一件不明智的选择,哪怕“双尾”的幻药再怎么变幻莫测,也不能保证必胜的把握。
必须要抓住时机。
在铡刀错开特蕾莎长枪的瞬间,“双尾”摆动自己身后摆设一样的两条尾巴,将缠着火焰的长枪捆住,借力越到了空中。
图奇的阴影生物衔接着“双尾”的动作与特蕾莎纠缠在一起,短暂地遮住了特蕾莎的视线。
特蕾莎发觉了“双尾”的意图,立即触发自己左手处的刻印,圣光携带着火焰化作巨斧一击消灭了眼前的阴影生物。
阴影被染成灰烬灰烬,月光穿过灰烬细小的孔洞,钻入特蕾莎的眼里,映出月下的那一幕。
“双尾”停滞在半空之中,黑色风衣下的肉体诡异的膨胀扭曲,特蕾莎能够隐隐约约地看见兜帽下布满胡须的面孔,此刻他笑得狰狞。
“‘哀嚎’!”
“噗”的一声,宛如一颗装满肉泥的香肠突然爆开一般,由不同生物缝合而出的触手从“双尾”的腹腔里喷出,似要把特蕾莎绞碎吞食。
那些触手不但形状扭曲,它的气味也给特蕾莎一种异样的感觉。
那气体……在试图中和我体内的“太阳之息”!
“太阳之息”在某种定义上与毒品类似,是用来麻痹神经,抵抗痛苦的产物。
但若是突然切断“太阳之息”的供给呢?
答案应该在心里已经明了了。
特蕾莎的大脑短暂地眩晕了,一阵强烈的刺痛感充斥着她的精神,她的身体无法行动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诡异的触手扎向她。
不好,大意了!“双尾”为什么会突然拥有这样的能力?!
图奇见那特蕾莎只能呆呆地接受“双尾”的攻击,不禁发出桀桀的冷笑声。
尽管过程有些波折,但结果还是好的,这套由他布置的诱杀任务即将告一段落。
可事情从不会这么如意的发展下去,“双尾”深切知道这一点,他不像图奇那样愚蠢地提前笑出声,而是在喷出缝合触手的同时,蓄积着自己有些短缺的灵性,准备迎接他期待已久的戏码。
比如说……
主角的降临。
砰!
“双尾”的身前身后同时传来一声枪声,他立即爆发出体内的灵性,在半空中蓄积一股推力,将自己的位置挪移。
只见两枚不同颜色弹道的子弹分别从他的两个死角射出,身后的一枚正中他的左腿,而身前的一枚却被他以细微的差距躲了开来。
“特蕾莎小姐!”
“双尾”切断触手与自身的联系,任由那触手向特蕾莎飞去又被带有粒子效果的剑刃击退。
他落在地上,看着左腿处的伤口,淡淡地笑了。
“从二打一,变成了二打三,你说我容易吗?”
“不,你说错了,是一打三,图奇可不算战斗力。”
“双尾”静静地回头看去。
斯卡文戴着他那顶“时髦”的三角帽,抖落着身上的灰尘,将枪口对准了“双尾”。
“将死(checkmate)。”
“双尾”没忍住,笑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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